校园随笔

在灾难中，儿子悄然成长

来源：交大新闻网日期：2020-02-19 10:00 浏览量：

自1月23日武汉断绝对外交通，已23天了。我和儿子从1月22日一直宅到2月8日。2月9日，我受命参与疫情防控。临出门那天早上，我戴好口罩，穿好鞋套，戴上帽子，提着满满当当的行李，父母和妻子反复叮咛，老人眼里闪烁着泪花，因为他们知道，我出去以后面临风险，直到疫情结束才会回来。我以为儿子依然在睡觉，也不忍心和他说再见。让我惊讶的是，儿子悄然来到门口，他明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从前没有过的眼神，可能是为我上战场而感到骄傲，或者是依依不舍，牵挂担心？那一刻，我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直到我离开家门，他依然站在门口。我狠了狠心，把背影留给了他们。

2月10日，国家领导人宣布武汉防控疫情“阻击战”形势仍然十分严峻。“十分”两字肯定有事实依据，也与我的亲身感受相符。

近几日，我每天基本上使用固定的语言，拨打了300多个电话号码，详细了解病患情况。从电话那头，我感受到苦痛，倾听着无奈，感动于坚强。拨打每个电话，我都必须做好心理准备，甚至需要鼓足勇气：我无法确定电话那头，是否正在发生悲惨乃至悲剧的故事。一旦得知对方症状还好，我就如释重负。

没有谁规定拨打电话应当如何表达，但是我自创了安慰的话语作为必须的动作，重复了数百上千遍。“请您不要着急。这个病虽然没有特效药，但是坚持治疗、心态乐观，一般会慢慢好转”。我惊讶地发现，这句话通常会对患者产生很大的安慰。挂断电话之前的一句“祝您早日康复”，绝大多数患者都会由衷表达感谢。在我的口中，这些话是职业的语言。在患者的心里，它们传递着真挚的温暖。

我耐心倾听少数抱怨，忍受极少数谩骂，尽力安慰和回应，只因我深刻理解对方的心情，只因信奉“己之不欲勿施于人”的价值观。有一位30多岁的患者，夫妻二人与两个老人、两个孩子挤在一个房子里，老人感染后暂时无法入院治疗，后来除孩子外4人全部感染。他们无处可去、尤其担心孩子，电话那头绝望的声音，让我久久无法平静。有一位独生女，61岁的父亲感染后，因拖延多日未得有力救治而不幸离世。她愤怒的控诉与质问，让我从此难以忘记……我并没有相关责任，但总是立即整理成紧迫问题上报反映，即使身心俱疲，也要尽快发送。

我把这些经历与感受，尽量详细地告诉了儿子。看得出，儿子一直关注着我的工作。我重点告诉他，有时候即使你做不了更多，但至少可以传递一种温暖，让病患树立信心，这样的工作和态度，绝对不是废话套话。我不知道儿子听了以后会思考什么，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会思考。可能是继承了父母的缘故，从小儿子就显示出善良率真的天性。9月17日是儿子的生日。去年8月他去西安交通大学以后，他第一次在大学里独自度过自己的生日。让我们无比惊讶的是，去年9月17日晚上，儿子突然给我发来几张图片，原来是他自己跑到街上流动献血车献血的证明！他用这样的方式纪念自己的生日！

有一天，儿子在视频电话里突然问，“爸爸，既然呆在家里最安全，你不出去不是更好吗？”我微笑着告诉他，“如果没有公共服务人员，封闭管理是不可能实现的。爸爸是党员，危难时刻必须是战士，这个时候都不上前线，那就失去了党员的意义。”孩子既然会不声张地背着我们去献血，他当然会感悟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由于疫情汹涌，武汉已有的医疗资源，一段时间根本无法应对巨大的救护需求。有关资料显示，截至2月10日，中央指导组已从全国调集100多支队伍、1.1万名医务人员驰援武汉，目前武汉共有9万多名医护人员；通过火速建成火神山与雷神山医院、改建方舱医院，目前重症床位数已达1.14万张；日均核酸检测能力从200份提高到8000份，且雷神山医院附近的武汉“火眼实验室”即将再增加日均1万个的检测能力……虽然依旧有患者继续在家里、在集中隔离点等待，但是医疗资源短缺问题正在快速缓解。

我把这些情况告诉了儿子，他显示出极大的兴趣。实际上，早在二月初，有一天我们家人一起晚餐，他突然说，武汉最大的困难可能就是这个了。我们都非常惊讶他的这个判断力，这说明他一直在思考自己急需为社会做点什么，正如同他瞒着我们去献血一样。

1月底以来，西安交通大学多次打来电话，勉励儿子安全度过疫情，在家里认真学习。2月初，学校给儿子发放了2000元防疫补贴。他告诉我们以后，爷爷奶奶立即告诉他要懂得感恩，以此为动力，保持身体健康，抓好学习，回报学校的关怀。他在认真倾听之后，居然问我们，是不是把这2000元捐献给疫情防控？直到我耐心解释现在武汉差的不是钱，而是防护物资，他才不再提起。儿子非常感动，爷爷奶奶立即告诉他要懂得感恩。在学校支持下，以此为动力，保持身体健康，抓好学习，回报学校的关怀。

不在武汉的人，应当能够想象疫情带给数万人的苦痛，但可能无法感受日常生活的极端不便。得知我们要出去购买生活必须品，他立即要求和我们同去，理由是多个人手多一份力量，他不愿意坐享其成。尽管最终他不再坚持，我们却感受到莫大的温暖。孩子长大了，知道疼父母了！2月5日，我和妻子前往超市，一大早门前就排成了长队。在戴着两层口罩、两层一次性手套、鞋套、帽子的情况下，我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打开食品袋放入蔬菜，只得临时脱下手套。妻子付款时发现必须露脸才能付款，只得冒险暂时取下口罩……购物完毕，我提着三个塞得满满的袋子，妻子推着沉重的小推车，行进近一公里就觉得疲惫不堪，她则因为路面略有不平摔倒了两次。回家之后，儿子主动来帮助整理，听我讲着这些点滴，他若有所思。或许在他的心里，已经深知生活技能的重要性。我们都期待他更加自立自强。

2020年1月8日，我和大学第一学期后回家的儿子合影

出门防护，回家消毒，行进在空荡荡的街道，成为看似容易、实则身心负重的大事。你需要不断提醒自己保持警惕，需要坚持激励自己适应空无人车环境中的某种不正常气氛，需要经常思考如何避免触碰到外界的一切存在（包括空气）：必须在进门之前对外套、帽子、鞋底、头发、手全方位喷洒酒精，还得注意各个动作的先后顺序；必须在出门之前就预先想好届时用哪只手拿钥匙，必须带好纸巾预备着手指接触一切开关把手开门，必须学会正确并且长时间不断洗手；就算是开车行进在空荡荡的路上，也必须时刻保持警惕，避免和其他车辆过近，远离疑似正在转运病人的车辆……它们费时费力费心，考验心智水平。我经常和儿子讲这些事宜，从一开始他漫不经心，到现在他每次都听得那么认真。我想，经历这次灾难，他一定学会了如何做好个人防护，如何调整自己的心态。从1月8日到今天，儿子在家里宅了整整30多天！一开始我告诉他要有这个思想准备，后来担心他憋不住自己。但是现在，我完全信任他能做到！即使再有一个月，他也会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