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是一个洋溢着温暖,充满着希望的词语,更是一种身体与心灵都渴求的生命状态。苏丹地处撒哈拉沙漠边缘,干燥炎热,紫外线强,白内障及眼表疾病高发。苏丹全国约有60万白内障患者,但年平均治愈率仅为13%。白内障是可以通过手术复明的眼科疾病,但是由于经济原因和对疾病认知有限,很多患者都是拖了很久,等到视力很差(白内障过熟期)甚至失明的时候才来做手术,这样既增加了手术的风险,也会影响手术效果。让更多的非洲患者走出人生的黑暗之途、重获光明,成为了每一位援非眼科医生的光荣使命。作为陕西省第37批援苏丹中国医疗队中的一员,我也正是带着这样一种神圣的使命,踏上了非洲这片热土。
六月的一个清晨,恩图曼中苏友好医院眼科门诊的走廊里回荡着称赞声和欢笑声:“中国医生,非常感谢你!”“太棒了!”患者一边说还一边不停地竖起大拇指,他们是我执行援外医疗任务的第一批做白内障超声乳化术的患者。在那一刻,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我为他们能重获光明而感到高兴,也为自己在这里克服了各种不便利因素,终于成功地完成了第一批的眼科手术而感到欣慰和自豪。
我清楚的记得我在这里做的第一台白内障手术,患者是一位26岁的年轻小伙子,他患的是先天性白内障。据患者回忆,他从开始记事的时候眼睛就看不清楚,之后视力又逐渐下降,直到前不久连独立行走都变得很困难(视力:眼前手动),他才决定来做手术。
先天性白内障会导致视网膜功能发育不良,影响术后视力恢复。这种疾病还常伴随眼部的其他病变,手术难度较大,术中可能会发生一些难以预料的并发症。尽管手术风险很大,术后效果无法得到保证,但是考虑到患者还很年轻,白内障目前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的生活质量,所以我还是决定为他实施“白内障超声乳化吸除+人工晶体植入术”。但我也同样知道在苏丹的医疗条件下,这种手术还要经历一系列的不确定性。
手术一开始进行得非常顺利,我快速地处理完白内障的核和皮质。就在我以为手术差不多快要结束的时候,却发现患者的后囊膜正中部位有一块非常严重的混浊,并且已经发生了钙化,这种情况是比较罕见的。我尝试着用抛光模式去处理后囊混浊,效果并不理想。但是如果不处理混浊的后囊,患者术后视力则无法提高。我的大脑开始飞快地运转,力求找到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我考虑到“激光后囊膜切开术”对钙化部位效果微弱,一旦效果不理想,患者将面临二次手术,这样就增加了患者的痛苦和经济负担;用玻切头切除瞳孔区后囊膜混浊是最安全的方法,如果在国内肯定会首选这个方案,无奈这里没有玻切机器;还有一种方法是“后囊膜连续环形撕开术”,这是一种高难度、高风险的操作,它对术者的经验和手部稳定性都有极高的要求,撕开后囊口的位置和大小不能有丝毫的偏差,否则就可能会影响患者术后的视力和视觉质量。虽然我也做过不少婴儿和儿童先天性白内障的后囊膜撕开,但是这位患者后囊膜不均匀钙化无疑又为操作增加了不少难度。综合考虑了各种因素,我最终还是决定为患者实施风险大但效果肯定的“后囊膜连续环形撕开术”。我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把手术显微镜调到放大10倍,然后向囊袋里注入粘弹剂,用截囊针在后囊中央部位钩破后囊,并向前推起形成起始瓣,利用前囊反光确定后囊口的位置及大小,后囊膜的撕口必须位于瞳孔中心,保持前后囊口呈同心圆,从而真正达到视轴的透明性。我屏气凝神,周围瞬间变得异常安静,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我只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我用左手持显微镊固定好眼球,右手用撕囊颞轻轻地提起后囊瓣,小心翼翼地沿矢量力方向牵拉囊瓣,每一次牵拉的方向都要精准的把控,否则很容易就会出现囊瓣放射或移位等等,直至与起始点重合,最后终于完成了一个标准的后囊撕囊。撕囊口位于正中、与前囊口呈同心圆,直径2mm左右(过小会引起视物模糊或视野缩小,过大会导致人工晶体不能植入囊袋或导致玻璃体脱出)。最后,将人工晶体顺利地植入到囊袋中,注吸粘弹剂,水密切口,手术顺利结束!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因为过于紧张,我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做完这台手术,我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为什么要把眼科手术称作是“刀尖上的舞蹈”。
术后第一天,患者的视力从眼前手动提高到了0.6。我不曾向患者描述手术过程是如何的惊心动魄,也无法表达我在手术中做出那个决定所需要的勇气和承担的压力,也不知道应该怎样跟他分享手术方案成功后的喜悦。但是,当我为患者揭开眼前纱布的一瞬间,我听到他那一声因为重获光明而兴奋的欢呼,看到他眼里有光,脸上有笑,我突然觉得其实什么都不用说,一切都是值得的。
来苏丹的这段时间里,我们每个人都深切地感受到了当地人民的真诚、善良、淳朴和热情,每当我们走在医院里,就有很多工作人员和患者主动上前跟我们打招呼。有时把指路变成带路,有时把寒暄变成真正的帮助,这让我感到亲切,也缓解了初来的紧张。渐渐地,从一开始来这里的陌生感和茫然无措,到后来慢慢地适应并融入到当地的风土人情中,工作和生活也逐渐变得游刃有余。很多患者听说中国医生来了,都纷纷奔走相告,慕名前来找我看病做手术的患者越来越多,这个医院有不少医生、护士也来找我为他们做了白内障手术。
当地患者的信任和认可,是对我们援非眼科医生最大的褒奖。患者脸上满意的笑容,就是我们来这里最大的意义。让更多的眼病患者重获光明,是每一位援非医生心中的梦想。心之所向,素履以往!只要我们凡心里憧憬向往的,就算条件有限也要坚持去追求,我相信,梦想终有一天会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