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1月14日，苏州新闻网转载《姑苏晚报》刊登首席记者沈渊采写苏中园区校西安交大少年班的文章“‘少年班’不走寻常路的启示”，现全文刊登：

    从“钱学森之问”到“诺贝尔之痛”，拔尖创新人才培养如何突破应试教育桎梏？苏中园区校少年班会带给我们怎样的惊喜和深思———首席记者 沈渊 摄影 王志恒

2012年元旦，全国1800名应届初中毕业生参加西安交通大学少年班初试，参加考试的人数是最终招收学生数的十多倍，场面堪称火爆。如果被录取，这些有天赋的学生不必经过中考、高考还有研究生考试，可一路读到硕士毕业。西安交大希望通过这样的培养方式，将这些少年的潜力发挥到最大。这种“不寻常”是否可以又如何突破应试教育，甚至最终成为破解“钱学森之问”和“诺贝尔之痛”的一种启示？（前者的疑问在于“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后者的痛在于，中国尚未培养出自己的诺贝尔奖得主。）读者不妨随本报记者一同走进苏州中学园区校西交大少年班寻找答案。

一考免三考 高本硕直通国内唯一超越高考的“试验田”

“少年班”，曾是个热词，很多人会联想到“神童”。从1978年中国科技大学创建了国内首个“少年班”起，上世纪八十年代包括西安交大在内，国内最多有13所高校都招收15周岁以下、有特别天赋的学生。不过到现在，有班级招生规模的，也只有中科大和西安交大两家。“由于中科大少年班的学生还是要参加高考，所以真正超越高考的国内独西交大一家。”苏州中学校长张昕介绍说。

2004年，经过20多年的实践和探索，西安交大推出了少年班2+4+2贯通培养模式。录取的考生，免于中考，可直接被西交大少年班录取；预科学习合格的学生，免高考，可直接升入西交大本科段学习；本科课程成绩和毕业设计（论文）达到要求，免试保送西交大硕士研究生。“更确切地说，是‘1+（2+3）+2+X’”张昕校长进一步解释，“1年在高中校进行高中课程学习，随后进入西安交大，花2年完成高中大学的衔接及通识教育，再有3年是大学专业学习，随后是两年的硕士研究生学习，X指的是进一步的深造发展。”

2009年，一系列的考察和论证后，苏中园区校被西安交大定为少年班项目在南方唯一的预科学校，承担少年班“八年贯通”培养中第一年高中段的教学任务（在北方，这项任务由西交大附中承担）。苏州中学因为“办学理念创新意识较强”、“教学环境宽松，基本没什么应试氛围，利于学生健康快乐成长”，“全面实行素质教育”、“注重追求卓越与创新”等优势被认为与西安交大少年班的人才培养理念最吻合。

高高帅帅的男生徐思哲来自石家庄，去年九月入读苏中园区校西交大少年班。这个素质出众的男孩坦言在选择报考这个项目时，很是纠结。“如果上常规的重点高中，考上北大清华之类的最顶尖名校也很有希望”他说，“但这个项目的好处在于，学习更纯粹，不会仅仅为了高考应试做无穷无尽的试卷和习题，可以省下许多时间钻研自己真正感兴趣的领域。这是我很向往的。”权衡再三，最终他选择避开高考，就读少年班。

徐思哲的同学、徐州女孩吴天仪选择少年班的出发点则更实际：“虽然成绩一直不错，但高考一考定终身，有很多偶然的、不确定的情形，所以选择少年班主要是求稳，不用担心高考发挥失常之类的。”

学习“绝对有趣绝对激情” “敢说自己做的是真正的素质教育”

“语文，从选修《唐诗宋词选读》开始讲。先讲了初唐四杰，然后讲唐朝的格律诗怎么写，我写了一首蹩脚的七律。什么平仄相对相粘，还要背韵部，唐朝的人真有能耐！……”

“樊亚东是教授级教师，他说：我们几何课和美术课其实很类似，然后就开始教我们画几何体，画得满黑板都是。不过真是挺好看的，尤其是正导测的球。……”

“历史和政治考试题目最终都出了我们期望的那种：写论文。偌大的历史卷子上只有一道题：‘指出中央集权制和联邦制的实质与优缺点，用史实证明，并写出你的看法。’”

“物理两星期作业只有一道题……有一题是：‘辩论：亚里士多德和伽利略究竟谁是谁非’。我们是以一场辩论会的形式来做这个作业的，还涉及到做实验，录像，搜集资料等等。”

以上是园区校2011级少年班学生刘嘉耿笔下的“少年班的生活”。他的帖子引来许多同龄人的各种“羡慕妒忌恨”，“绝对有趣绝对激情”的评价更让少年班的学生们心生自豪。徐思哲和吴天仪都觉得选择“少年班”是一种幸福，“虽然没有高考的压力，我们其实还是挺忙的，压力主要来自身边太多优秀的人。在这里要学想学的东西实在太多，都很开眼界，所以特充实。”

他俩不约而同向记者提到了学校的研究性学习，吴天仪的研究主角是纸飞机，“怎么通过物理知识，让纸飞机的滞空时间更长。”徐思哲的研究主题是“苏州的高中教育”，为此他还采访了多位高中校校长。学校每周五下午的选修课，有三四十门之多，“每个同学背上书包上各自的教室，很有大学的感觉。”

“少年班的学生每天九节课，数理化、计算机等课程相对多一点难度也大一些，教材都是专门编的。”少年班资深班主任、物理老师秦江说。秦老师因此特别强调阅读，“经典营养更多，所以推荐他们读了《费恩曼物理学讲义》、《几何学原理》、《时间简史》 等等经典科普著作，并要他们写阅读报告，相互交流，碰撞出更多的智慧。”

少年班因此有个专门的小图书馆，名为“博悦轩”；除了“博悦轩”，少年班的学生最爱去的另一个地方是工程坊。在普通高中形同虚设的通用技术课，少年班可是正儿八经地上，还加了课时，因为动手实践能力也是少年班强调的。数控雕刻机、台虎钳、小铣床……各种木工、金加工设备、材料一应俱全。根据《姑苏繁华图》制作微缩景观模型，制作木盒迷宫和立体七巧板，设计制作一个结构让滚珠延时滑落……诸如此类的“作业”让许多同学们深深着迷。

在听了同学老师的介绍，并实地参观了“博悦轩”和工程坊之后，记者真觉得小刘同学的帖子所言不虚：“确实全国也只有少年班敢说自己做的是真正的素质教育了。”

抽空了高考指挥棒，又茫然了 少年班引发诸多教育因素“革命”

摆脱了高考指挥棒后，少年班怎么实施人才培养？苏州中学校长张昕笑言是“老革命遇上新问题了。”因为没有先例，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少年班的课程设置、教材都与普通高中校不同，为此西安交大、西交大附中及苏州中学三方反复研讨商议，制定了“个性化”的培养方案。

“从无到有，三年多的实施过程中，这个项目对我们教育教学改革的诸多方面都提供了契机，也提出了挑战。”张昕说，他甚至觉得这种冲击的力度和深度非用“革命”二字形容不可。

首先是观念上的“革命”，从关注高考需求到关注大学需求，视线和目标无疑要放长远了； 紧接着便是课程“革命”，要从围绕“考纲”的千校一面课程到为学生量身定制课程，融通中学和大学，融通文科和理科也真正成为可能。课程变化之后，对老师的教学提出了“革命”的要求，要从习题解答教学的模式中摆脱出来，“进化”到问题研究教学，教会学生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对学生而言，“学习革命”也是必须的，原来的成绩目标驱动变为兴趣驱动，探索回归学习本源，学习解放之路。随之跟着需要“革命”的还包括评价体系和管理模式。

“我们抱怨高考、抱怨应试教育好多年了，但真的抽空了这根指挥棒，你又茫然了。”秦江老师感叹道，“当我们真正着手去做时，才发现要把原来应试教育的影响赶跑是多么困难。”

女生严晓琦本身毕业于苏州中学园区校初中部，但她刚进入少年班时，却还因为不适应哭过鼻子。“从没想过学习是这个样子的，之前自己只有把考试成绩搞上去这个念头。突然发现周围厉害的角色真多，讲什么都头头是道，自己的优势一下子没了，曾经只是个‘考试机器’，挺失落的。”

她还告诉记者，“进入少年班后的三个月内，看的各种课本书要比初中三年看的还多。”这个初中三年都不知道老师办公室在哪的乖乖女也学会了享受和老师同学们在三山岛看日落时的美好和感动。不管是学习和人际，她都从被动慢慢变得主动，并且从中体会到无限的乐趣。

“从2009年首届园区校少年班来自全国8个省的33名同学，到如今来自14个省的近80名学生，一个班扩到两个班，仍供不应求，我们的很多探索和实践正慢慢地赢得家长和优秀学生们的口碑和信任。”张昕说。

张校长分析说，高考应试大战、高校生源大战年复一年地爆发，中学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高校为抢夺好生源绞尽脑汁。“我们现在的高中教育是双肩挑，既要服务均衡，也要造就精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高考因其相对公平、公正依然会是人才选拔的最主要途径，但身为教育者，我们也要有超越高考，接近教育本源的追求。西交大少年班在选拔之外，更强调培养方式的改革，借助这个小小的个体，我们可以来尝试高中和大学教育的融合，探索拔尖创新人才的培养，实践真正的素质教育———它给了我们很多思考和启示。”张昕说。